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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待月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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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待月歸

的確, 他做什麽都會讓人滿意。

但久而久之,可能就忘記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第一次,這麽安靜地, 孟苡桐絲毫不帶任何情緒地認真看他, “那你想要什麽?”

她晃了晃他手, 不讓他沈溺進低沈的情緒。

宋弈洲擡眼看她,目光太透徹:你。

想要你。

孟苡桐呵護一般,把他的手好好捧在手心。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 小心翼翼的捧著,又像是自己都稚嫩孩子在全力呵護她的寶貝。

宋弈洲瞬間被她這個動作逗笑了, 反手就想把她的手圈住, 十指交扣。

但“啪”的一下被孟苡桐打掉。

她一本正經地說:“安慰途中,請你配合,不許打斷。”

宋弈洲好笑地停在原地,“我看上去就那麽需要安慰?”

“怎麽?”孟苡桐反問, “你這是對自己的堅強很有自信?”

何止是堅強啊。

“那是身為男人的尊嚴。”宋弈洲一把就想抽手, 正色道,“別把我看的和你一樣柔弱。”

嘿, 這話孟苡桐就不愛聽了,她挺直腰板,反斥道:“搞不明白了,我怎麽就柔弱了?”

“你在我面前沒哭過?”

“......”

“你在我面前沒撒過嬌?”

“......”

“你在我面前——”這一句還沒說完, 孟苡桐很不客氣地直接給他來了一掌,“宋弈洲, 你有本事下次也別在我面前哭, 也別撒嬌!”

宋弈洲笑道:“我什麽時候在你面前哭和撒嬌?”

孟苡桐冷笑一聲:“我知道的能讓你知道?”

“......”

宋弈洲輕嘖一聲, 手摩挲她指尖,玩味道:“別說不過就耍賴啊。”

“我這兒不流行這套。”

孟苡桐皮笑肉不笑看他,“行啊,你等著,我等會兒吃完飯我就去給你找證據。”

宋弈洲一頓,孟苡桐還真就丟掉他手,挪開椅子自己抄起筷子就開始大口吃飯,怪有馬上真要和他當面見真章的氣勢。

宋弈洲輕笑地摸了摸鼻尖,垂眸同樣靜聲看她吃飯。

“吃慢點,別噎著。”他看她吃急了,總不忘得叮囑她一句。

但孟苡桐哪兒搭理他啊。

她吃完就“啪”的又是一聲,撂下筷子,抽紙擦嘴,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就往房間裏走。

就留宋弈洲一人在餐廳。

看著那抹纖瘦又清傲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

宋弈洲腦海裏突然閃現一個念頭。

小丫頭真的還蠻兇的。

他是不是得再聽點兒話?

......

本以為孟苡桐只是隨口撒撒脾氣回房間自己待著的,但就在宋弈洲起身把她吃完的碗筷收拾洗完,再出來,就瞧見已經換上冬天暖融融嫩粉家居服的孟苡桐踩著小兔子絨拖鞋,拿著一個碟片沖他這個方向走來。

那氣勢,真的壓的他整個人都往後退了兩步。

都不等他站穩,孟苡桐的手已經扒拉住他胳膊,扯著他往客廳的方向走。

宋弈洲跟在她後面,想笑,又怕她更生氣,只顧忍著,“怎麽了這是?”

想起隊裏那幫小子去海寧演練還說嫂子脾氣好,這是好在哪裏?好在他心裏?宋弈洲笑著被孟苡桐一把摁在沙發上,然後就看她匆匆跑到電視機前,彎腰把碟片放進機器。

電視機裏,熟悉的前奏響起。

一瞬間,宋弈洲是僵在沙發上的。

對上孟苡桐目光,這小混球還挺樂呵,炫耀一樣的目光朝他走來,然後一屁股挨坐在他身邊。

原來視頻,不是他最喜歡的愛情推理采訪的那段,是孟苡桐住在他對門那會兒自己錄的。

是一直從她高三住到大二的,她對他日常的記錄。

誰知道這麽久的東西她也還留著?

宋弈洲當場就想走了。

但孟苡桐不讓,扭頭,不太愉悅地看他,“就允許你知道我那些醜陋的過去,不允許我記得你的嗎?”

視頻放映,宋弈洲就知道是他喝醉酒那幾段。

他簡直被她氣笑:“酒量差,你管這叫我醜陋的過去?”

孟苡桐淡淡挑眉,手上遙控板拉到最經典的片段,說:“倒也是可惜了,沒結婚前你喝醉酒說好幾天都想我的那晚,我應該也給你錄下來的,不然我哪裏知道你這麽喜歡我啊。”

“......”

完全印證了,就是小混球,對她太好也肯定是要恃寵而驕的。

不過這完全是宋弈洲一人的特權。

那恃寵而驕,也對人對事,宋弈洲起碼這點絕對她心裏排名第一。

孟苡桐自己想想,這就是她給他的寵愛嘛!多好啊!

她調到那一分那一秒,暫停,轉身,大腿習慣性橫在他身上。

宋弈洲是不爽,但比起不爽,他更喜歡她黏人,尤其黏的還是他。

他們兩個,也就在感情這點上都不爭氣,非常一致的相像了。

假性冷戰的同時,孟苡桐的腿被他手摟著,人也正對著他,窩在他身邊說:“先說好啊,你戀愛腦是你戀愛腦,可不是我逼的,別等會兒看到一半和我耍脾氣。”

宋弈洲真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怎麽從孟苡桐嘴裏描述出來就能這麽變味兒。

他好氣又好笑:“給我點兒面子,行不行?”

孟苡桐疑惑:“那我這不是給你面子,才給你提前打預防針嗎?”

“我們可以不看這些視頻的。”宋弈洲說,“與其在客廳公開處刑,我們不如早點兒回房間,冬天了,天冷。”

孟苡桐一個手掌就比在他臉上,“誒,打住,趕緊給我打住。”

“我好不容易一身正氣在這邊和你回憶感動過去,不許給我上顏色理論,而且,”孟苡桐說,“我們之前關系鬧這麽僵就是不對過去坦誠相待,現在我們做人最重要的還是坦誠,這是你教我的吧。”

孟苡桐靜靜地看他眼睛。

宋弈洲頭疼,他也搞不明白她怎麽就這麽喜歡他喝醉酒的那幾段。

“你的朋友那天給我也發視頻了。”孟苡桐突然說。

“什麽?”宋弈洲微楞。

才後知後覺,孟苡桐說的朋友就是宋念安和傅聽言。

“他們給你發什麽了?”

孟苡桐故意拿這個定格的視頻當幌子,實則這幾則合並視頻的時常,已經從原先的三十分鐘延長到了現在的四十五分鐘。

而那多出來的十五分鐘,就是孟苡桐這兩天特意抽時間自己剪進去的。

把所有她喜歡的,她想珍藏的全都融匯在一起。

甚至連宋弈洲都不清楚,還有那段甜品店的視頻記錄。

放任孟苡桐給他放了個以前醉酒的畫面,而後快進到最後那十五分鐘,光是第一秒,那個雪意的環境,那個大家起哄獨他一人低沈的氛圍。

宋弈洲按住了孟苡桐想要取消暫停的手。

他拿下她手裏的遙控板,看她,“這就是他們發你的?”

他的眸色沈,深邃的漆黑,裏頭濃濃的,照不透的黯。孟苡桐不知怎的,還沒說什麽,就已先被他的氣場給震懾到。

似乎連剛才的開玩笑都是錯覺。

她頓了幾秒,慢慢縮回肆無忌憚靠在他懷裏的手,人也往後退,但根本連她這個動作都還沒做完,宋弈洲就猛的把她扯進了自己懷裏。

他把她摁住,不給她動彈的機會。

真的垂眸,冷靜又沈默地在問她這個答案。

孟苡桐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腦子裏該想什麽,亂的厲害,她不敢看他,只說:“要不......別看了。”

又是一場她提出的臨陣脫逃。

孟苡桐以為她可以坦然的,但在碰上宋弈洲但凡一點情緒的不對時,她發現自己可能還是明目張膽的那個膽小鬼。

她對過去的窺探式好奇可能永遠比不上她真正對於他心情的關心。

如果他真的不開心,如果他真的不想要看。

那就不看了。

關鍵時候,孟苡桐流露出的又是宋弈洲不想看到的後退。

他拿過遙控板,只是點下那個播放的按鍵。

寂靜的室內,猛的響起——

“誒!宋弈洲!別睡了!你還不打算出發去找你的寶貝兒嗎!還杵在這甜品店幹什麽!”

“宋弈洲!你是不是慫了!是不是上次打賭的聖誕夜求婚你真不敢了?”

“人花季!才大二!肯定是不敢!”

“弈洲!勇敢點兒!”

......

無限刺耳的那個笑,縈繞在那個低沈只他們自己所知分手再無可能的條件下,求婚的玩笑顯得多麽可笑滑稽。但其實直到現在,他們自己都沒有說出當年兩方真的選擇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孟苡桐只說過:“原來你不是他。”

“你現在還討厭騙人的話嗎?”

“如果我騙過你......”

宋弈洲也只說過:“夠了!別再拿我們的婚姻做文章。”

“如果不是你,我們當年根本不會分手。”

“請你,別再傷害我愛的人。”

......

以至於現在,視頻播放到大家問他的“愛不愛啊”,他說“很愛很愛”,又問“很愛是有多愛”,他說“只愛她一個。”

孟苡桐的手慢慢蜷縮,卻被他單手撐了開來。

他的掌心熨貼般合住她掌心,他說:“想問我什麽,今晚都可以。”

“會有你不想說的嗎?”孟苡桐只問。

宋弈洲卻只是輕笑,整個人後靠在沙發,“桐桐,結婚戒指的盒子顏色,還記得我在民政局裏給你時,是什麽顏色?”

孟苡桐遲疑:“......粉色。”

“如果顏色可以代表一種愛,那這麽多年,我從沒變過。”宋弈洲說的慢沈,是真的動情,他連摩挲她的動作都是滿心和寵溺,“就是這樣,你還覺得我對你不夠坦誠相待嗎?又或是,我們的這對戒指我真的還舍得交給長輩去準備嗎?”

是他記得的,她的戒環大小;

是他旁敲側擊,而後親自去認真挑選的,她最喜歡的那款。

孟苡桐不喜歡太繁覆的設計,也不喜歡太單調的素戒。

宋弈洲以前也不明白,孟苡桐對蝴蝶的喜歡為什麽會這麽深,是後來了解了,他一步步看著她是怎麽堅強地破繭成蝶到如今的璀璨,才明白。

那是比喻,更是寄托。

在她熬不下去的時候,蝴蝶的絢爛會是一種支撐。

所以他們的對戒上,依舊有那兩只專門覆刻的薄蝶。

獨一無二,纏繞在他們的指腹間。

孟苡桐卻聽懂了,哭笑不得地說:“你把什麽都給我了,那你還剩下什麽?”

宋弈洲微頓,“什麽?”

孟苡桐掰著手指說:“你喜歡的從來都和我截然相反,你喜歡黑白這樣的冷色調,因為這樣的單調最不用你花心思;你不喜歡菜品太清淡的,因為你從小吃慣了北方菜;你也——”

話還沒說完,人就被宋弈洲摟緊抱進懷裏了。

兩個人的心跳,快慢不一,卻在短短幾秒,再度同頻。感受著他的熱烈,孟苡桐閉眼,回抱住他,好像是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界定她喜歡與愛的界限。

但只想永遠都和他在一起的念頭,六年前有,六年後的現在更甚。

他似乎一直都知道她的想法,也甘願把自己的想法明白於她。

他說,今晚問他什麽都可以。

孟苡桐小聲問他:“那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你誠實回答。”

宋弈洲笑了,嗓音沈沈壓在她耳邊:“嗯,什麽問題?”

“我離開閔江那天,你是不是來機場了?”

他們彼此交融的呼吸,卻在這一刻,忽然變輕。

輕到不知不覺,很快,只剩下她一個人緩慢的聲息。

......

原來,記憶和現實一樣清晰。

六年前,2011年底,閔江預報繼十二月十九日初雪那天之後,雪意再臨的聖誕節當天,滿街都是聖誕樹與繽紛的裝扮,整個城市好像都沈浸在歡樂慶祝的氛圍裏。

就連各個商家都已經有了聖誕節情侶共同參與的各項游戲賀獎活動。

孟苡桐一個多月前還挽著宋弈洲的胳膊,依著他在他家裏看《真愛至上》這部電影。

嘴上撒嬌地說著:“哥哥,我們聖誕去滑雪場吧,我新的拍立得都買好了。”

宋弈洲只笑:“今年又不怕摔了?”

孟苡桐瞇眼:“還用你說?”

宋弈洲:“?”

孟苡桐:“我小烏龜也早就買好了呢。”

那麽驕傲的語氣,好像她幸福的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但一個多月後的聖誕夜,她孤身一人拿著護照和登機牌一直站在快要進候機室的那個關口附近,反覆地向外看著,會不會有那個她想要看見卻大概不會出現的那個身影。

她明明上午就該走的。

非要捱到晚上。

明明白天飛是更安全的。

她偏偏還是延到了晚上。

她在穿流如梭的人海裏,看著每一張陌生的面孔,那個已經纏繞她很多天的夢,那個每個人都說愛她但最後懸崖崩裂她縱身而下的噩夢好像再一次闖進了她腦海。

連回想都會驚起冷汗。

更別說在這樣人流密集的地方。

忽然有兩個女人從她旁邊走過,交流:“你看到了嗎?剛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和穿軍裝的人往這邊趕,那穿西裝的男人是不是也是部隊裏的啊?好帥啊,身上有酒味怎麽還這麽性感?”

“哪個啊?”被女人挽著的旁邊人問,“我怎麽沒看到?”

“就我們剛剛下車看到的那輛黑色越野啊,牌照88結尾的。”

“我哪裏能註意這麽多,倒是你,能不能收斂點兒?你那前男友昨天剛分手,今天怎麽就開始看別的男人了?”

“看別的男人怎麽了?這叫緣分,緣分懂不懂?”女人說,“平常誰走地下室啊,不都送到大門直接進機場?要不是今天突然下雪,地平上的路全給堵了,你說,我怎麽還能碰上那個男人?”

“行,你都有理,我看那男人跑得比你快,你上來了也沒碰上啊——”

......

斷斷續續的,孟苡桐只聽到了“穿西裝,穿軍裝,部隊裏”,她沈下去的心猛的又懸了起來。

只是就在她想去找的時候,廣播突然響起:“前往洛杉磯的旅客請註意,您乘坐的航班CZ327現在開始登機......”

是孟苡桐要坐的航班。

她下意識要往外走,登機的提醒卻在這一刻太過刺耳。

會是他嗎?

他可能會來嗎?

今晚走,她誰都沒告訴,他怎麽會知道?

每個問題指向的答案,都是他不可能會出現。

孟苡桐想,或許真的是自己太會白日做夢,她垂下拎著隨行包的手,轉身,剛想往登機口走,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微怒的吼聲:“孟苡桐!”

孟苡桐回頭,不是別人,是楚黎川。

逆流的血液這一刻,攀升到了極致。

不是他......

不是宋弈洲......

孟苡桐幾乎在那一刻,崩潰的整個人五官都擰了起來,她下意識要環顧去找宋弈洲的身影,卻只在進來的長道拐角,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個隱匿在一個穿了軍裝男人身後的西裝身影。

高挺,優越,這一刻卻盡顯狼狽,弱勢。

他們離她越來越遠,只有楚黎川是著急地朝她走來的。

而等到孟苡桐和他對視之後,再看向那片只剩下空曠的角落,她知道,是她輸了。

輸在先動心,也輸在放不下。

她說:“學長,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徹底斷了念想。

......

所以,孟苡桐問出那句“我離開閔江那天,你是不是來機場了?”的時候,她自己的聲線都是發顫的。

因為不確定,因為太忐忑。

迎來的是宋弈洲的沈默,還有他的煩心意亂。

“是你嗎?”她問他,“我看到的那個男人。”

他擡頭,沈寂望她,“桐桐——”

“宋弈洲,我看到你了。”

那麽篤定的語氣,孟苡桐用力抱緊他的身體,用力到,幾乎把自己嵌入了他的身體。

她說:“宋弈洲,我看到你了。”

我真的看到你了。

那個人一定是你。

孟苡桐驟起的情緒把宋弈洲感染。

他回抱她,下巴很輕地在她腦袋上蹭了下,化解她焦急的溫柔,絲絲縷縷地浸透她心的惶然和冰涼。

他說:“是我。”

孟苡桐一下就哽咽。

原來真的就是他。

就是她每年聖誕酒後夢境裏,出現在機場的那個他,宋弈洲。

宋弈洲低頭,很輕地吻她的唇:“桐桐,前程似錦。”

同樣泛澀低沈的嗓音,他說:“那是我對十九歲的你,最好的祝福。”

不該成為你的負累。

你該有更美好的人生。

未來不再有我的出現。

或許我已經後悔。

但你一定要有更璀璨的前程。

作者有話說:

同樣祝你們每個人都前程似錦。

這裏對應前面聖誕那晚問“你能做我的禮物嗎”,然後說“原來你不是他”的對話。

因為聖誕喝多了睡著就會做機場看到他的夢,所以沒確定之前,她一直逼自己去相信那不是他,那不可能是他。

而楚黎川這麽看來,不是沒有機會。

只是不適合的愛情終究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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